看歷史看自己:對世界徹底失望也是放棄自己的時候
2021/01/11 14:04
記者|K5新聞中心 圖|K5新聞網、網路拍攝地區:台灣桃園
明朝的衰落,是從一個14歲少年成為皇帝開始的。他叫朱厚熜,年號嘉靖,是明朝在位時間第二長的皇帝。在明朝的十六個皇帝裡面,他並不起眼,人們提起嘉靖的時候,關鍵詞往往是〝昏庸〞、〝變態〞。
原本,他不過是湖北的一個閒散王爺,與母親相依為命,出了名的善良、孝順。只是一次意外,他成為了皇帝。一個十四歲的孩子,在這一年年的鬥爭中,消耗掉對待這個世界的善意。最終,成為一個暴君、昏君,徹底讓大明走向毀滅。
讓朱厚熜徹底對這個世界失望的,是一場〝宮廷政變〞。那一夜,他服下了太監送進來的媚藥,來到了自己的愛妃曹氏的宮裡。翻雲覆雨過後,朱厚熜心滿意足地在床上睡著了。又是一個天下太平,長生不老,萬古流芳的美夢。
忽然間,一群宮女偷偷圍了起來。她們緊張而堅定地,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繩子,把它套在朱厚熜的脖子上:就是死後被千刀萬剮,今天我們都要殺了這個死變態狗皇帝!
宮女們給繩子打上了結,開始用力,再用力,眼看著,朱厚熜就要死於非命了。或許真如後來朱厚熜所想的那樣,上天保佑,他命不該絕,一個宮女竟然不小心打了個死結,繩子根本沒法勒死人。此時,有人發現宮中的異動,侍衛們趕來,把這群只有十幾歲的宮女控制住。
一場轟轟烈烈的政變,就以這樣一種戲劇的方式結束了。參與這場宮變的十八人,事後統統以淩遲的方式,被公開處刑。此事,被稱為〝壬寅宮變〞。
這群宮女,年齡僅有十三四歲,正是嘉靖讓人從全國搜集回來的處女。朱厚熜的目的,是要用這些童女的經血作為藥引,為了煉成〝長生不老藥〞。為了保持潔凈,這群宮女只能吃桑葉、喝露水。
朱厚熜還經常會毫無理由地去鞭打這群宮女。前前後後,餓死、鞭打致死的宮女超過了兩百人,參與宮變的十六個人,也隨時都可能是下一個。與其活著等死,不如就當是為死去的姐妹們報仇。這或許就是那群宮女的想法。
嘉靖僥倖地活了下來。但他的後半生,一直活在這種隨時要被人殺死的恐懼之中。他乾脆搬離了皇宮,連朝也不上了,開始更加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修道成仙的美夢之中。他開始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昏君了。
他是活該的,但這一切,又是怎麽來到這種地步的呢?朱厚熜,其實是被一步步逼到這個地步的。最早的時候,他只是一個有點早熟的少年,一個獨生子,一個孝順又善良的孩子。爸爸是分封到湖北的一個閒散王爺,是安陸城裡出了名的大善人。每次遇到水災旱災,朱厚熜都會跟著爸爸一起,在城裡施粥賑災。十二歲那年父親去世,他在家中守孝三年與母親相依為命。沒想到,才剛剛過了兩年,他的平靜生活就宣告結束:他的堂哥正德皇帝死了,因為沒有後代,組織決定讓朱厚熜來當這個皇帝。
對於朱厚熜來說,這是帶刺的玫瑰,這是有毒的香水,這是致命的誘惑。他沒有去過那座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。但他知道,皇帝意味著權力的同時,也意味著腥風血雨、勾心鬥角。他思考很久,還是選擇了動身。當然,那一刻他其實也沒辦法拒絕這個〝聖旨〞。
還沒進入京城,他就收到了來自朝臣們的下馬威。他們要求,朱厚熜進入皇城的時候,得從側門進,這是太子進城走的路線,皇帝從來都是走正門。十四歲的朱厚熜,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純粹的惡意。他決定,露出一口稚嫩的獠牙。
他拿出了聖旨,指著上面說:按照先帝的安排,我是來繼承皇位,而不是當太子的,我必須走正門。如果不走正門也行,那我就回湖北了。此時,朝臣們才開始正眼望向這個依舊面帶稚氣,卻一臉倔強的少年。他們沈默地讓開了道路,目送著朱厚熜,走進這個帝國的重心,登基為皇。
他們開始意識到,這個鄉下地方來的小王爺,注定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。在往後的四十多年裡,他們將不止一次地感受到這一點。朝臣們的反擊很快到來。他們要讓朱厚熜知道,玩陰的,你還太年輕了。
僅僅登基第六天,便有人上奏:按照〝兄終弟及〞的原則,繼承了正德皇位的朱厚熜,應該認正德的老爸為父親。意思是往後,朱厚熜就得管自己的親生父母,叫叔父、叔母了。他拒絕了這個請求,而是發出了自己的旨意,我要追封死去的父親為先皇,母親為皇太後。當然這份旨意被內閣三次駁回。一時之間,朝廷上分成了兩派。一派支持皇帝,成員是兩人。另一派反對皇帝,成員超過兩百五十人。
兩人對兩百五十人,怎麽鬥?在經歷了三年的拉扯之後,嘉靖等不下去了,他選擇了硬來。他直接降旨禮部,擇日追封自己的父母,並遷父親的牌位進太廟。此時,恰逢早朝結束,明朝第一才子楊慎,說出了那句堪稱傳世經典的話:國家養士百五十年,仗節死義,正在今日。
隨後,兩百多人浩浩蕩蕩地跪在了宮門之前,哭喊著朱元璋的名字,要求朱厚熜撤回命令,哭聲直接傳到了後宮之中。從上午七點,到下午一點,群臣哭足了六個小時。期間,朱厚熜派太監多次讓大臣們離開,大臣們都堅決不走。
當君臣成為仇寇,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皇帝在皇宮裡孤立無援,他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?朱厚熜選擇用暴力來終結這一切。錦衣衛出動,250人通通被捕,被施以〝廷杖〞,十七名大臣就這樣被活生生打死。這一天,朱厚熜向世界,伸出了一把刀。那一天的朱厚熜,其實還沒有徹底的絕望。他還是努力地嘗試著,要當一個好皇帝。他想向那群大臣們證明,朱厚熜也可以讓大明重新煥發生機。那段時間,史家稱之為〝嘉靖中興〞。
當時,太監的權力很大,數量也很多。在各地,那些負責監督軍隊和地方官的太監,更是靠著〝山高皇帝遠〞,與貪官們串通一氣。朱厚熜便開始大刀闊斧地整治這些太監們。幾年間,天下竟少了一大半的宦官。留下來的,也都兢兢業業、如履薄冰,生怕自己死無葬身之地。這段時間,也成了明朝歷史上少見的,沒有宦官亂政的時期。
處理完太監的問題,他又開始整頓皇親國戚的問題。當時的王爺們、外戚們,不但是剛剛冊封時有一大筆的田地、錢財,每年逢年過節,朝廷也都會大肆封賞。封賞土地時還常常會出現一個問題,將大量的農田強行收為官田,不知道多少農民為此流離失所。而國庫,也在這肆無忌憚的封賞中,年年入不敷出。
朱厚熜首先做了一個決定:外戚不再世封,也就是爵位只傳承一代,而且每年的封賞都大幅度減少。然後,要求各級官員清查皇親國戚們的土地,將強奪的田地歸還給農民。幾年過去,國庫裡每年多出來的白銀高達五百多萬,糧草也夠支用十年。
軍隊裡那些胡作非為的宦官、坐吃山空的皇親貴族被一掃而空,南方的倭寇也在他的決策下,一舉平定。這一刻的朱厚熜,仍然算得上是一個明君,哪怕有所瑕疵。但另一邊,他跟朝臣們的矛盾,卻也一直沒有停息過。
他只能將大臣換了一個又一個,官員們向走馬燈一樣地,進了京城,又離開京城。整整十七年時間,在朱厚熜耳邊的聲音,就是〝這不行,那不好〞。他開始累了,開始選擇放棄自己。
既然你們不想看到我,那我就乾脆躲在宮裡煉丹修仙好了。於是,就有了那些對宮女的暴虐。他只是沒有想到,那群手無殺雞之力的小孩們,正是他剛剛當皇帝時的年齡,竟然爆發出一如他當初對抗群臣的勇氣。他徹底陷入了絕望之中。他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。
1567年,修仙多年的朱厚熜終究沒能長生不老,而是死在了病床上。在他的遺詔裡,他宣佈釋放那些以言入罪的大臣,宣布取消煉丹的活動。一切勞民傷財的事,也都不要再辦。
歷史是這樣評價他的:前期頗有作為,可以稱之為〝中興之主〞。後期,卻是〝暴虐無道〞的昏君。縱觀整個明朝十六個皇帝,多的是變態、昏庸的人。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,而是整個制度的問題。這樣的制度之下,縱使是那個十四歲孝順的孩子,也注定成為昏君。
或許他的歸宿,應該是那個安陸城裡,無憂無慮的小王爺。如同暢銷書「如果我沒有真的快樂;這個世界還要欺騙我多久?」所寫得,一但落入〝色財權〞的漩渦裡,物質化就開始侵蝕每一個人的心靈,最終都是要付出代價的。